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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 《狂野时代》与《沙丘》:艺术迷宫与史诗神话的两种电影实验
## 引言:当作者电影遇见商业巨制
毕赣的《狂野时代》预售破亿却因“看不懂”登上热搜,丹尼斯·维伦纽瓦的《沙丘》系列则以史诗叙事席卷全球票房。这两部看似迥异的作品,实则代表了当代电影艺术探索的两极:一端是向内深挖的作者性迷宫,另一端是向外扩张的神话宇宙建构。它们共同提出了一个核心问题:在流媒体时代,电影还能以何种形式挑战观众的认知边界?
## 创作基因:个人诗学与类型重塑
《狂野时代》延续了毕赣标志性的“作者舒适区”——非线性叙事、长镜头实验、地域诗学与梦境逻辑。影片通过“五感”结构串联电影百年历史,本质上是对电影本体的元思考。毕赣将易烊千玺的明星面孔转化为五个互文的角色,这种“一人分饰五角”的设计不是商业噱头,而是对身份流动性的哲学探讨。
相比之下,《沙丘》则是维伦纽瓦对科幻史诗的类型重塑。他并未脱离自己的作者印记——缓慢的节奏、极简的对话、沉浸式的视听,却将这些元素注入一个本可能沦为爆米花电影的IP中。维伦纽瓦的“舒适区”在于将宏大叙事转化为感官冥想,将英雄之旅解构为生态寓言。
**根本差异在于**:毕赣的创作起点是私密的感知系统(五感作为结构),维伦纽瓦的起点则是公共的神话原型(救世主叙事)。前者像一首需要破解密码的现代诗,后者像一部用当代语法重写的古老史诗。
## 叙事策略:破碎镜像与完整宇宙
《狂野时代》的“难懂”源于其刻意制造的断裂:五个篇章虽以感官为线索,却在风格上跳跃于默片、谍战、志怪、悬疑、吸血鬼类型之间。这种断裂正是毕赣对“电影消亡后”的想象——当电影失去统一语法,只能以碎片化的感官记忆存在。三十分钟长镜头在此不是炫技,而是对电影时间本质的拷问。
《沙丘》则呈现出相反的叙事野心:维伦纽瓦用两部电影的长度,耐心构建一个逻辑自洽的完整宇宙。其复杂性不在叙事层面(故事线条相对清晰),而在世界观密度——政治、宗教、生态、文化的交织。观众感到“晦涩”不是因为情节难懂,而是需要消化大量背景设定。
**有趣的是**,两者都面临“理解门槛”,但性质截然不同:《狂野时代》要求观众放弃传统的情节期待,进入感知实验;《沙丘》要求观众接受一套新的神话规则,进入信仰系统。
## 明星使用:解构偶像与建构神话
易烊千玺在《狂野时代》中的“一人五角”是毕赣对明星机制的巧妙颠覆。通过将顶流偶像拆解为五个互文的角色,毕赣既利用了明星的“共情面积”(如影评人艾辉所言),又消解了明星作为统一符号的商业价值。这种分裂表演成为影片主题的隐喻:在电影消亡的未来,身份只是可穿戴的感官容器。
《沙丘》中的提莫西·查拉梅则被塑造成古典意义上的“明星-救世主”。维伦纽瓦放大他身上的脆弱感与宿命感,使其成为观众进入厄拉科斯世界的感性通道。在这里,明星不是被解构的对象,而是神话建构的核心部件。
**这种对比揭示了两种创作哲学**:毕赣将明星视为可拆解的研究对象,维伦纽瓦将明星视为不可替代的仪式中心。
## 观众契约:共情面积与沉浸尺度
《狂野时代》与观众的契约是苛刻的:它不承诺情感宣泄或智力解谜的快感,只提供一次穿越电影感官史的旅程。其“共情面积”是点状分布的——某个意象、某段长镜头、某种通感可能击中特定观众,而非整体叙事的情感累积。如毕赣所言:“人生比电影复杂”,他的电影拒绝简化这种复杂性。
《沙丘》则提供了更传统的沉浸契约:尽管节奏缓慢、世界观复杂,但它遵循英雄之旅的基本情感曲线——恐惧、成长、牺牲、觉醒。观众即使不完全理解“贝尼·杰瑟里特”的基因计划,也能在保罗的沙漠试炼中找到情感锚点。
**关键区别在于**:毕赣要求观众调整姿态,以接近艺术博物馆的心态面对银幕;维伦纽瓦则调整了史诗类型的配方,使其更适应当代观众的感官偏好与思想深度。
## 电影本质的两种寓言
《狂野时代》关于“电影消亡后”的设定,使其成为一部元电影寓言:如果电影终将消失,我们该如何通过感官碎片重建它的记忆?毕赣的答案是——通过五感档案馆,让电影在观众的感知中幽灵般重现。
《沙丘》则是关于“神话永生”的寓言:在一个拒绝英雄的时代,如何让救世主叙事重新可信?维伦纽瓦的答案是——将神话植入生态危机、殖民批判、宗教操纵的当代议题中,使其获得新的紧迫性。
**两者殊途同归地追问**:在图像泛滥的时代,电影还能创造何种独特的认知经验?毕赣选择向内爆破,将电影还原为最原始的感官刺激;维伦纽瓦选择向外编织,将电影扩张为最庞大的现代神话。
## 适用场景与存在价值
《狂野时代》的价值在于其“奢侈的实验性”。它最适合那些将观影视为思想探险的观众,或电影研究者分析作者风格的样本。它的存在意义恰如艾辉所言:即使只与少数人产生深刻共情,这种共情的强度足以证明其价值。在算法推荐的时代,这种拒绝被轻易归类的作品,本身即是对标准化生产的反抗。
《沙丘》则证明了商业与艺术在适当比例下的共生可能。它既可作为视听奇观满足大众娱乐需求,又可作为文化现象引发关于生态、权力、命运的讨论。它的成功暗示了一条中间道路:不必在作者表达与观众可及性之间二选一。
## 结语:电影未来的双重想象
《狂野时代》与《沙丘》看似对立,实则构成了电影艺术未来的双重想象。毕赣的路径提醒我们:电影可以是一种私密的感知语言,不必追求广泛共鸣,其价值在于拓展媒介本身的表达边界。维伦纽瓦的路径则证明:宏大叙事仍具生命力,关键在于用当代敏感度重新激活古老模式。
或许,健康的电影生态正需要这种两极张力:一端是《狂野时代》这样向内深挖的“艺术孤岛”,另一端是《沙丘》这样向外连接的“文化大陆”。前者守护电影作为艺术的实验权利,后者维系电影作为大众媒介的文化影响力。它们的共存,才是电影未消亡的最好证明。
最终,观众不必在两者间做出排他性选择。我们可以某天沉浸于厄拉科斯的沙海史诗,另一天迷失在毕赣的感官迷宫——这正是电影作为一种多元艺术形式的奢侈所在。在这个意义上,《狂野时代》的“难懂”与《沙丘》的“易懂”并非优劣之分,而是电影宇宙中并行的两条星光轨道,共同照亮我们理解世界与自我的不同路径。